“小吏”晋宫生变：贾后好淫招小吏，贵戚借势乱朝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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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宫生变：贾后好淫招小吏，贵戚借势乱朝政
河南尹乐广亦好清谈，与王衍兄弟为莫逆之交。更有僚吏阮修、胡母、辅之、谢鲲、王尼、毕卓等皆与王澄友善，谑浪笑傲，穷欢极娱。辅之尝酣饮，儿子谦之大呼父字道：“彦国年老，怎复如是？”辅之毫不动怒，反笑呼谦之，引与共饮。此亦与孺子牛相类。毕卓亦素来好酒，闻邻有佳酿很是垂涎。夜半悄起往邻盗饮，醉卧瓮旁，黎明为邻人所缚，取烛审视，乃是毕吏部（毕曾为吏部郎），因此释毕缚，毕卓尝谓右手持酒杯，左手持蟹螯，便足了过一生。乐广虽然放达，却与胡母、辅之、毕卓等，不甚赞成，尝笑语道：“名教中自有乐地，何必乃尔？”侍中裴頠且作了一篇《崇有论》评驳时弊。无如敝俗已成，积重难返，徒靠着一二人正言指导，怎能挽救人心？眼见是礼教沦亡，祸不旋踵了。误尽苍生，古今同慨。贾谧、郭彰等却另是一派举止，穷奢极欲，骄恣无比。晋廷只是两派人物，一尚虚无一尚奢侈。郭彰年老病死，贾谧恃才傲物，目空一切，尝与太子司马遹博弈争道，不肯少让，甚至谩语相侵。成都王司马颖，方官散骑常侍旁坐观博，不由的厉声呵斥道：“皇太子为一国储君，贾谧怎得无礼？”贾谧闻司马颖之言，辍局遽起，悻悻而出，往诉贾后。贾后当然袒护贾谧，竟出司马颖为平北将军，镇守邺城。又因无故调司马颖太露形迹，可巧，梁王司马肜还朝，遂将河间王司马颙，同时简放，使镇关中。
先是晋武帝遗制藏诸石函，非至亲不得守关中。司马颙系疏族，因他轻才爱士，夙孚舆论，特故界重镇，且与司马颖一同外调，免滋物议，这也是贾后的苦心。晋惠帝好同傀儡，事事受教宫闱，或行或止，惟贾后所命。会值年年水灾，四方饥馑，惠帝闻报随口语道：“何不食肉糜？”左右并皆失笑。又尝游华林园得闻蛤蟆声，便问左右道：“蛤蟆乱鸣，为官呢？为私呢？”左右又笑不可仰。有一人答道：“在官地为官，在私地为私。”惠帝尚一再点头。昏騃如此，所以军国重权，全在贾后掌握，甚且龙床里面，亦有人替惠帝效劳。惠帝也全然未觉，任凭贾后择人侍寝，一些儿不加防闲。太医令程据，状貌颀晰为贾后所爱，贾后借医病为名，一再召诊，竟要他值宿宫中，连宵侍奉。定然是神针法灸，难道是燕侣莺俦？程据惮贾后淫威，不得已勉承贾后之命，疗治相思。偏贾后得陇望蜀，多多益善，除程据外，又尝令心腹婢媪在都下招寻美少年，入宫交欢，稍稍厌忤便即处死，省得他溜出宫门，传播秽事。惟洛南有盗尉部小吏，面目韶秀，失踪数日，又复出现，身上穿着相衣，乃是宫锦制成，不同常服，偶为同人所见，问从何来？小吏不肯实对，同人遂疑为窃取，互相私议。适贾后有亲戚被盗，向尉求缉，遂致小吏为嫌疑犯，不得不当堂对簿。小吏始实供云：“日前在途，遇一老妪。谓家中人有疾病问诸师卜，宜得城南少年，入家厌禳，今欲相烦，必当重报。于是随主登车，车有重帷，帷内有簏箱，由老妪令居簏箱中，遂饬车夫御行。约十余里，跨过六七门限，方将簏箱开启，呼令下车。说也奇怪，下车四望，统是楼阙好屋，与宫殿无二。当下问为何地？老妪答称天上，即替我香汤沐浴，易以锦衣，饲以美食。到了傍晚，复随老妪入一复室，见一贵妇人上坐，年约三十五六，身短且胖，面色青黑，眉后有疵，她竟下座挽留，同席共饮，同床共寝。如是数日，方许告归，临别时赠此衵衣，并嘱言切勿外泄，如或转告外人，必遭天谴。今被疑作贼，不能再默，只好直供”云云。说至此，那原告人不禁面赤，但言小吏既非盗犯，不必再问，因即辞去。尉亦解意，令此后毋得妄言，一笑退堂去了。看官！试想这小吏所遇的贵妇，不是贾后，还有何人？小吏为贾后所爱，乃得幸全，这也是命不该绝，方有此造化呢。俗语说得好：“欲要不知，除非莫为。”为了贾后淫凶，有几个稍知忧国的大臣，秘密商议，欲将贾后废去。
话说贾后淫虐日甚，秽闻中外。侍中裴頠等引以为忧，就是后党贾模亦恐祸生不测，累及身家，因未免心下不安。裴頠已窥透贾模之意，乃至贾模私第，商议秘密，可巧张华亦至，一同晤谈。裴頠与张华本来莫逆，不必避嫌，因质直相告，拟把贾后废去，更立太子司马遹之生母谢淑媛。自司马遹为太子，母以子贵，得封淑媛。贾后很是妒忌，不令太子见母，但将谢淑媛静处别宫，仿佛与禁锢相似。此次裴頠倡议废后，当然欲将谢淑媛抬举起来，贾模与张华齐声说道：“主上并无废后意见，我等乃欲擅行，倘主上不以为然，如何是好？且诸王方强，各分党派，一旦祸起，身死国危，非徒无益，反致有损了。”贾模不足道，张华号称多才，何以如此胆怯？裴頠半晌才道：“公等所虑亦是，但中宫如此昏虐，乱可立待，我等岂果能置身事外么？”张华便接口道：“如公等两人，与中宫皆关亲戚，何勿进陈祸福，预为劝诫？言或见信，当可改过迁善，易危为安，天下不致大乱，我等方得优游卒岁了。”淫虐如贾南风，岂肯从谏？张华此言更是痴想。原来贾模为贾后族兄，裴頠母为贾充妻郭槐姊妹，两人与贾后互有关系，故张华言如此。贾模颇赞同张华议，裴頠亦不便拘执己见，姑依张华之言进行，当下趋诣贾第，入白姨母郭槐，托她戒谕贾后，勉盖前愆，并宜亲爱太子。贾模亦屡入中宫，为贾后指陈利害。试想这凶残淫暴的贾南风，习与性成，岂尚肯采纳良言，去邪归正么？郭槐是贾后生母，向贾后进规，虽然不肯见从，尚无他恨，至贾模一再渎陈反以为贾模有异心，敢加毁谤，索性嘱令宫竖，拒贾模入谒。贾模且忧且恨，竟生了一种绝症，便登鬼箓。不幸中之大幸。有诏进裴頠为尚书仆射，裴頠上表固辞，略谓：“贾模新亡将臣超擢，偏重外戚未免示人不公，恳即收回成命。”复诏不许，有人向裴頠进言道：“公为中宫亲属，可言即当尽言，言不见听，不若托病辞官。若二说不行虽有十表，恐终未能免祸了。”裴頠颇为感动。但初念欲见机而作转念又且住为佳，因此日误一日，仍复在位。这是常人的通病，怎知祸足杀身！那贾、郭二门的子弟，恃权借势，卖爵鬻官，贿赂公行，门庭如市，南阳人鲁褒尝作《钱神论》讥讽时事，谓：“钱字孔方，相亲如兄，无德反尊，无势偏热，排金门，入紫闼，危可使安，死可使活，贵可使贱，生可使杀，无论何事，非钱不行。洛中朱衣，当涂人士，爱我家兄，皆无已已”云云。时人俱为传诵，互相倾倒。平阳名士韦忠为裴頠所器重，荐诸张华，张华即遣属吏征聘，韦忠辞疾不至。有人问韦忠何不就征？韦忠慨然道：“张茂先华而不实，裴逸民欲而无厌，弃典礼，附贼后，这岂大丈夫所为？逸民每有心托我，我常恐他蹈溺深渊，余波及我，怎尚可褰裳往就呢？”关内侯索靖亦知天下将乱，过洛阳宫门，指着铜驼，咨嗟太息道：“铜驼铜驼，将见汝在荆棘中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徒付慨叹亦觉无谓。
（本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