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津”西川通济堰：两千多年的世界灌溉工程遗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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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川通济堰：两千多年的世界灌溉工程遗产（下）
通济堰灌区。图据四川省水利厅
新津县志中的通济堰“堰堤春涨”图。
□ 朱鸿伟
通济堰历史漫长，又为西川重要水利工程，因此多有诗文关照，留下若干佳话。其中最令人瞩目的当是南宋大诗人陆游。
陆游曾任蜀州（今成都崇州市）通判，因彼时新津是蜀州属县，他因公因私数次到新津。乾道九年（1173年），陆游任蜀州通判不久，大约农历五月间即改任嘉州（今乐山市）通判，算来任蜀州通判不过几个月时间。不过他任职嘉州通判时间同样不长，淳熙元年（1174年）二月，陆游又调回蜀州任通判。这次任职时间有一年多。陆游与新津的缘分正是发生在他两为蜀州通判或之后。
壹
1949年前常因用水引发纠纷
通济堰流域广，堰水涉及成都新津，眉山彭山、东坡区、青神四地，如何分配平衡好水的利用，其实是颇为棘手的事。因此历史上逐渐形成了某些堰规，如平梁分水、筒车定势、冬闭春开、春闭秋开、轮灌用水等制度合理配水。即便如此，水事纠纷依然时有发生。
由于渠低田高，通济堰灌区多采取筒车提灌。架设筒车要在堰渠渠底筑拦水埂阻挡底部水流，以增大水流速度以冲击筒车。筒车户拦截渠水，又往往用竹笆长木塞水埂，稍遇缺水，下游就会断流，筒车增多加剧了上下游用水的矛盾。所以，新津、彭山两县之间因筒车引发的用水矛盾争执长期难解。
据《重修彭山县志》记载：“新、彭所争执，自乾隆以来立百年而不可解者，则惟筒车与筒车埂”。道光时期新津知县广东花城人宋灏制订的《通济堰章程》记载：“查新津筒车旧定三架”，但这个定规却被邓双乡民悄悄突破，至清乾隆二十年（1755年），该乡实有筒车28架。如此多的筒车令下游的彭山颇受缺水之苦，所以第二年，新津知县徐荛为解除下游缺水难题，遂沿通济堰渠责令筒车户拆除竹笆长木，下游“水势顿添四五尺，而彭眉最下之区皆已见水（《通济堰志》）”。 但此难题能解决一时，却难以一劳永逸，到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邓双又架设了筒车48架。
像筒车数量之争在通济堰水事纠纷中尚算小事，真正麻烦的是因争水引发的暴力事件。1945年4月彭山天旱缺水，秧苗插不下田，县长却私自卖水给眉山，且派武装把守放水筒口，不准当地的乡民放水。如此以自家资源肥他人的行为，自然激发抗争。当年5月7日，青龙、观音、公义三乡上千乡民手持农具，与保安队展开夺水斗争。斗争中，保安队开枪打死乡民一人，引发乡民怒火，遂上街集会，抬尸游行，要求惩凶、放水。群情激愤之下，民众冲到堰工局负责人谢敬安家，将其房屋拆除。
祸不单行，越年，彭山又出水事纠纷大事。1946年5月，天大旱，通济堰彭山灌区插不下秧苗，梅埂子一带因争水发生持械斗殴，当时的县政府处置不下，农民因此暴动，冲进县城捣毁了县衙大堂。
贰
通济堰直接影响新津城防洪
通济堰处新津南河与岷江交汇处，距县城里许，拦江大堤与堰渠进水口过水线之高低直接影响新津城防洪。高则阻遏洪水，致新津城被淹没；而低又令下游水量减少，因此，标准很难掌握。宋代眉州知府晁公溯似乎就遇到过这样的难题。其时新津乡民困于夏潦，请求开堤百步泄洪，但这势必影响下游用水，为此，他难以决断。他在《乡人欲开旧江相勉以诗》中透露了他忧虑通济堰堤损坏的心情：“深忧堰堤或坏，他日病此邦。二论坚相持，谁者肯屈降。老夫莫能决，君其问语江。”因此，拦江大堤与堰渠进水口设立水流尺度很有必要。
这个水尺称为水则，设立在通济堰进水口附近的余波桥处，水则凿刻在石头上，共六格，每格间隔一尺，称为一划。水则划数控制大坝坝顶高度和进水口最大水位。这个“划数”定在哪一格合适呢？道光时新津知县宋灏坚持“沟见石鱼，堰齐四划，水则有常，城金堰铁（《通济堰志》）”标准，超过“四划”则新津南城危于洪水，“新津南城圮于水，欲修城必先治水，新津诸水遏于堰，欲治水必先度堰（《通济堰志》）”。但此标准影响下游水量，所以，彭山、眉山两县与新津几十年争执不下，直至同治十二年（1873年）西川道才将水则标准改为“五划六字”，比原来增加了一尺六寸。
叁
陆游赋诗描绘通济堰修筑场景
通济堰历史漫长，又为西川重要水利工程，因此多有诗文关照，留下若干与通济堰有关的佳话。其中最令人瞩目的当是南宋大诗人陆游。
陆游曾任蜀州（今成都崇州市）通判，因彼时新津是蜀州属县，他因公因私数次到新津。乾道九年（1173年），陆游任蜀州通判不久，大约农历五月间即改任嘉州（今乐山市）通判，算来任蜀州通判不过几个月时间。不过他任职嘉州通判时间同样不长，淳熙元年（1174年）二月，陆游又调回蜀州任通判。这次任职时间有一年多。陆游与新津的缘分正是发生在他两为蜀州通判或之后。
陆游笔力雄健，一生作诗万余首，其中与新津有关的就有8首，他的《十二月十一日视筑堤》描绘的正是通济堰修筑场面。据这首诗的题目推测，陆游当是淳熙元年（1174年）十二月十一日莅临新津视察水利工程的。此工程指通济堰大河岁修。诗云：
江水来自蛮夷中，五月六月声摩空。
巨鱼穹龟牙须雄，欲取闤市为龙宫。
横堤百丈卧长虹，始谁筑此东平公？
今年乐哉适岁丰，吏不相倚勇赴功。
西山大竹织万笼，船舸载石来无穷。
横栎屹立相叠重，置力尤在水庙东。
我登高原相其冲，一盾可受百箭攻。
蜿蜿其长高隆隆，截如长城限羌戎。
安得椽笔记始终，插江石崖坚可砻。
这首七言古诗生动描写了通济堰的壮阔景致与岁修的热烈场面。“横堤百丈卧长虹”叙写堰堤之长，如长虹卧波。“西山大竹织万笼，船舸载石来无穷”则生动描写了伐来竹子，编成长条形竹笼，再盛以鹅卵石的劳动场景。“横栎屹立相叠重”则以写实手法描绘了笼石累叠形如屹立栋梁之情形。走笔至此，陆游似乎仍不能按捺住视察筑堤的激动心情，又以一句“蜿蜿其长高隆隆，截如长城限羌戎”来表达他的感慨。
宋代眉州知府晁公溯也为通济堰留下6首诗歌。晁公溯（1116年-1176年），字子西，山东巨野人，宋高宗绍兴八年（1138年）中进士，宋孝宗乾道（1165年）初知眉州。晁公溯是文人，著有《松山居士文集》54卷。
晁公溯在眉州任上时，管理通济堰是其重要工作，他因此感受甚多，兴发之下，遂赋诗多首咏叹，有《视通济堰二首》《修觉寺》《四月堰水甚水一雨灌田方足》《乡人欲开旧江相勉以诗》《新津道中》6首。这几首诗或描写通济堰壮阔的规模，或描绘堰水滋润下的农事风景，或状摹乡民祭祀句龙庭实，成为通济堰难得的水利文化遗存。
新津与彭山接壤，两县就通济堰事务时常往来磋商，也留下诗文佳话。清乾隆十九年（1754年），彭山遭遇大旱。这次大旱来势汹汹，从彭山县令张凤翥写给新津县令徐荛的书信《与新津徐守斋论筒车书》可见一二：“今年四月不雨至于五月”“日来天时亢阳，农民日忧不足，抱牒县廷，征符乡里，皇皇道路，刻无宁居”。农业靠天，天旱不雨，秧苗下不了田，农民的日子就难过了。所幸，新津通济堰的水在筒车帮助下解除了旱情。
事后，张凤翥写了一首长诗《筒车歌寄新津明府徐守斋》寄给新津县令徐荛。乾隆二十一年（1756年），张凤翥、徐荛二人相约乘竹筏视察通济渠，二人赋诗酬唱。张凤翥写10首绝句《泛渠十绝奉寄新津徐明府》，徐荛则写了9首绝句（一首亡佚）奉和：《丙子清和梧冈相约，乘筏按视通济堰渠，行三十里登岸，薄暮至翻水口，观二十八渠，归县时已二鼓，先承梧冈作诗寄谢奉和原韵》。张凤翥字梧冈，浙江上虞人；徐荛字守斋，浙江金华人，二人是同乡，公事往来，兼含乡谊，所以合作颇愉快。他们二人选择清明出巡，天朗气清，春和景明，所以二人的诗也写得轻松明丽，颇具雅吉之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