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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死后被清算疑云:竟出于自己生前的安排

时间:2017-04-06 11:13:00来源:黄埔信息网

御书房里烛火通明。朱翊钧一步一步走了进来,步履显得沉缓而艰难。身后,郑贵妃和陈矩也心事重重亦步亦趋地跟着。

朱翊钧突然停住了脚步,却不回头,沉声吩咐道:“陈矩,你退出去吧……同时给朕交代下去:朕要在御书房里筹思军国大事,任何人不得近前打扰。”

“奴才遵旨。”陈矩应了一声,恭恭敬敬地垂手退了出去。在退出房门的时候,他轻轻地为朱翊钧闩上了门。

郑贵妃虽然觉得朱翊钧今夜的反应有些异常,但她也懂得这是朱翊钧得知朝鲜那边两大凶讯所致,便很有分寸地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和举动,丝毫不敢去贸然触动朱翊钧那绷紧的心弦。她看到,自从朱翊钧进了御书房后,他的目光就一直盯在房中里间那个紧紧关闭的小门上。她的心头不禁浮起了一丝惊疑,却又不敢问话出口。

朱翊钧也没顾她,缓缓迈步上前,一直走到了那扇小门前,他一步一步向它走近,每向前走近一步,他脸上的表情波动就更加强烈一分。

终于,朱翊钧走到那扇小门前不足半尺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缓缓伸出了手,像推开一座千斤巨闸一般缓缓推开了这扇小门。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迈步走了进去。隔了片刻,他的声音才从里间内低低地传了出来:“爱妃——你且进来……”

郑贵妃连忙轻轻应了一声,微低着头,莲步轻移,走了进去。

只见里间的房顶上悬挂着一颗碗口大小的夜明珠,光芒四射,照得房内亮堂堂的。朱翊钧却跪坐在东面墙壁上的一幅图像之下,恭敬至极地叩着头。

待他叩首完毕后抬起脸来,已是满面泪光。他哽咽着说道:“爱妃,你过来,也给朕的师傅叩头行礼。”

郑贵妃依言走近跪下,仰面一看,却见那图上画着一位颀面秀目、须长及腹、不怒自威的紫袍长者。那长者画得是面目如生,双眸中流溢出一股跃然纸上的勃勃英气,让人不敢正视。

郑贵妃没有多问,伏地便给那图中长者连叩了九个头。

看到郑贵妃做得如此自然、毫不勉强,朱翊钧很满意地向她投来了一缕深深赞许的目光。然后,他慢慢地开口道:“爱妃,你知道朕适才所拜的这位师傅是谁吗?”

郑贵妃无声地摇了摇头。

“他就是朕一生之中最为敬佩的张居正师傅,”朱翊钧的眸中闪出了莹莹的泪光,“你也许不知道:每当朕软弱、彷徨、无助的时候,朕都会来到这里向他倾诉、向他请教——让他陪朕安然渡过一个又一个难关……”

“张居正?”郑贵妃大吃一惊。她听到宫中年长的内侍和宫女谈起过:张居正是一代“奸雄”,窃操国柄近十年,当年对皇宫大内的管制也极为严厉,竟逼着皇帝省尽一切无益之费,把所有的钱财银两统统收缴进了国库,说什么要“导君从俭而致国富”,十分“抠门”。所以,皇帝在他患病身殁之后,立刻便以“专权乱政、罔上负恩”的罪名削了他先前的官秩、抄了他的家。从那以后,陛下再也不许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起张居正。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这个朱翊钧当着别人的面把张居正贬斥到“万人之下”,在暗地里却将他毕恭毕敬地供奉在自己御书房的密室里顶礼膜拜,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朱翊钧侧过头来瞥了她一眼,仿佛看透了她心底的疑问一般,悠然说道:“爱妃,你莫不是在心里惊讶朕为何对张师傅‘明贬暗褒’吧?”

郑贵妃一言不答,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朱翊钧抬起了头,深切地望向那画像上仿佛正静静地看着他的张居正,慢慢说道:“如果朕告诉你,朕的这一切做法,其实都是张师傅自己生前的意思——你相信吗?”

郑贵妃一听,不禁惊得秀目圆睁,愕然地看着朱翊钧。

“说实话:外面的人说朕自二十年前登基以来一直遭到张师傅的压抑、一直对张师傅心怀忌恨、一直在暗中敌视张师傅——这些都是无稽之谈,”朱翊钧深情地望着张居正的画像,仿佛沉浸到了对悠悠往事的追忆之中,不知不觉中泪水竟慢慢湿了眼眶,“朕怎么会恨张师傅?……朕刚满十岁的时候,先皇就驾崩了,他临终前为朕指定了张师傅任‘顾命大臣’,希望他像蜀相诸葛亮辅佐幼帝刘禅那样诚心辅佐朕……而张师傅不负先皇所托,的的确确做到了诸葛亮那样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抬起金黄色的袍袖,擦拭了一下自己眼角的泪珠,又慢慢说道:“张师傅可是朕小时候认识的第一个师傅。朕记得四五岁时有一次读书读乏了,他便让朕骑在他脖子上到御花园里摘红枣儿,朕一不小心竟被树上的刺儿刺得手指流血,他慌着又是揉按摩挲又是用口轻吮……还有一次,他手把手地教朕写字儿——朕的书法能够写得差强人意,那都是张师傅一笔一画地严格教出来的。教朕练字的时候,他的胡子常常摩蹭得朕腮上痒痒的。朕一调皮,伸手便抹了他一脸的墨。他也不恼,就是那一脸墨汁子笑着看朕,逗得朕心头那个乐啊!……想到这些,朕这心底就暖暖的……张师傅对待朕,可真是比对他自己的亲生儿子还好啊……”

他若喜若悲地自语了一阵儿,又似乎有点儿自嘲地向郑贵妃莞尔一笑,转瞬间又恢复了身为帝王之尊的庄重:“前边说的,都是朕与张师傅之间的私情。单从大明朝的社稷永固来看,朕也不会憎恨张师傅的:在他辅政治国的这十年间,他力挽狂澜,不恤人言,不避艰险,不畏豪强,勇于任事,肃清纲纪,浚通政令,整顿史治,裁撤冗员,广行新政,为国积财,为朕留下了上千万两白银积蓄和可支十余年的太仓之粟……且说这近期讨剿哱拜、东征平倭两件大事,若无张师傅为朕夯实的牢固基础,朕哪有底气敢力排众议、迎难而上?所以,朕对他没有丝毫恨意,只有无穷的敬意……”

郑贵妃听到这里,却是秀眉微蹙,心底暗道: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对张居正无比敬仰,为何却在他逝世之后便将他削爵抄家?这样回报自己最敬佩的师傅,倒是闻所未闻!

朱翊钧又自顾自缓缓说道:“十年之前,张师傅身患沉疴,自知大限已到,便拖着病体,让人用乘舆抬着,深夜进宫,欲见朕最后一面。朕当时已拟好了晋升他为‘安国公’的诏书,准备以此略表心意。

“不曾想,他在乘舆之上见到朕亲手书写的这道诏书之后,却苦笑着摇了摇头,淡淡说道:‘陛下,老臣已为自己身后之事代您拟写了一道诏书的草稿。您就用它作为今天在老臣病中送来的一份心意吧!……’——朕以为张师傅是嫌朕给他的这个‘安国公’爵号太低微了,心中便想:以张师傅安邦治国的赫赫功勋,无论他今日向朕提出什么愿望和要求,朕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他的。于是,便接过了他拟写的那道诏书草稿仔细阅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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