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五主到五族:揭开历史上“五胡”的称谓由来
“五胡”称谓出现在东晋十六国时期,其最初的涵义一直模糊不清。一些学者认为是指匈奴、羯、鲜卑、氐、羌五族,一些学者认为是指五人,也有一些学者认为是匈奴“五部胡”的简称。苻坚所谓“五胡次序”,又被一些学者说成是图谶名,说成是当时社会上流行的一种预言北方各主要少数族将相继建国的谶书,使“五胡”的问题变得更加复杂。有鉴于此,笔者拟对“五胡”称谓的本源再作探究,重点是“五胡”的族属及所指五人的推定。同时,也尝试为“五胡次序”寻找更合理的解释。
一、“五胡”为匈奴、羯、鲜卑、氐、羌五族说置疑
《晋书·苻坚载记下》:(姚)苌求传国玺于坚曰:“苌次膺符历,可以为惠。”坚瞋目叱之曰:“小羌乃敢干逼天子,岂以传国玺授汝羌也。图纬符命,何所依据?五胡次序,无汝羌名。”《通鉴》此事系于晋孝武帝太元十年(前秦苻坚建元二十一年,后秦姚苌白雀二年,385)八月。《小学绀珠》“五胡”条:“刘渊匈奴、石勒羯、慕容皝鲜卑、苻洪氐、姚苌羌。”《通鉴》胡注:“胡、羯、鲜卑、氐、羌,五胡之次序也。”“胡、羯、鲜卑、氐、羌”之“胡”,在此专指匈奴。上引王应麟、胡三省说,是迄今为止关于“五胡”称谓最流行的解释。
雷家骥说:“中、外学界对孰是‘五胡’……多采用宋元以来的广义解释,即指匈奴、羯、鲜卑、氐、羌五族。”三琦良章又说:“‘五胡’一词的意思是五种少数民族,指三至五世纪从北方、西方移住中国的匈奴、羯族、鲜卑、氐族、羌族,基本上已成为常识。”不为无据,如陈寅恪就说:“五胡,谓五外族。”《晋书·刘曜载记》:置单于台于渭城,拜大单于,置左右贤王已下,皆以胡、羯、鲜卑、氐、羌豪桀为之。《通鉴》晋明帝太宁三年(325)六月同。陈寅恪又说:“所谓胡、羯、鲜卑、氐、羌就是‘五胡’。”正是沿袭“宋元以来的广义解释”,确已成为学界的常识。
至于“五胡”何以会包括匈奴、羯、鲜卑、氐、羌五族,据王树民说:淝水战前,“五胡”之名已正式使用,指的是各少数族“据有中原地区建号称帝者”(按其思路,应包括汉赵的匈奴刘氏、后赵的匈奴别部羯族石氏、前燕的鲜卑慕容氏、前秦的氐族苻氏)。淝水战后,羌族姚氏和鲜卑慕容氏又分别建立了后秦、后燕,所以氐、羌和鲜卑也都列于“五胡”之数。但匈奴加上氐、羌、鲜卑只有四族,此前谶书的编造者并未限定必有五族建立政权。后人觉得东晋十六国时期“活动于中原地区”的少数族,“主要的只有匈奴、鲜卑、氐、羌四种”,与“五胡”名实不相符合,于是就把“胡”和“匈奴”划作“不同的概念”,从匈奴中分出羯族来,以凑足“五胡”之数。
此说最大的疑点在于:既然东晋十六国时期“活动于中原地区”的少数族,“主要的只有匈奴、鲜卑、氐、羌四种”,后人选择这些族群的总称,何以不是名实相符的“四胡”,而是令人费解的“五胡”呢?对此,王树民本人也有所察觉,他说:“如果羯可以和匈奴分开,那么,鲜卑中的段氏、慕容氏、拓跋氏、秃发氏等也都应该分出来,賨人更要从氐人中分出来,而匈奴族中还有赫连氏、沮渠氏等,这样又超过五个民族之数了。”这就不免让人猜测:东晋十六国时期的“五胡”称谓,是不是另有所指?
上引苻坚、姚苌的对话与图谶相关,以往史家对此多已留意,如《通鉴》胡注云:“无汝羌名,谓谶文耳。姚苌自谓次应历数,坚故以谶文为言。”“五胡”得以排定“次序”,前提就是“五胡”之名均见于谶语。苻坚否定姚苌称帝的资格,质问其于“图纬符命,何所依据”,又引“五胡次序”为证,都是出于这样的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