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武”介休后土庙小型彩塑真武形象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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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休后土庙小型彩塑真武形象初考
《文物世界》 2010年05期
□ 王学凯
介休后土庙坐落于山西省介休县城内北隅庙底街。该寺创建年代久远，据碑记∶南朝宋大明元年（457年）和梁大同元年（535年）均有重修记载。现存建筑乃一个全真派道教古建筑群，主体建筑为戏楼和三清楼联体建筑。现庙内存有大量明清时期的琉璃、彩塑等遗物。尤其是四神殿配殿内珍藏数百尊明代道教彩塑，塑造题材和内容生动形象、完整立体地反映了明代道教科仪的制度和场面，具有很高价值的历史遗存，是不可多得的彩塑艺术佳作。在文物工作人员落架编号进行修复的几十尊彩塑中，编号为上A17与上A18的两尊小型彩塑形象特征较为鲜明，现试对上A17彩塑人物的身份考证如下
一、上A17号彩塑现存状况
如图一所示，上A17号彩塑通高58厘米，头高12 厘米头身比例约1∶5。
彩塑的整体造型为一气度沉稳、智勇双全的中年男子统帅形象。其披发及肩，面相方圆，大耳长眉细眼，白面八字须。武将穿装，上身着白色对襟褶皱圆形领口，内着护胸铠甲，当胸扎襞积，胸前有护心镜，铠甲外披圆角短袖小襦，袖口长及肘部，肘下扎护臂，襦角在前胸扎结。从胯部所垂甲片可知其腰部扎有捍腰。下身着交叠式膝裙，裙下有铠甲护腿，裤腿覆遮于短靴之上。无论铠甲或袍服小襦，衣缘基本都呈柔和的弧形。彩塑表面色彩较为鲜丽，铠甲金色，上衣红色，下身裙摆绿色，小口短裤白色，皆为后世修整时重绘。现存彩绘的局部脱落处可见原本彩绘色彩与现今大有不同。此像的衣饰边缘大都有多层描边，且最外层为描金装饰。
彩塑的动态为头部微左倾，右臂上抬，右手握剑柄状物，左臂外展，左手按掌向下，其左足向侧前跨出，与右足成丁字型站立，整体做持剑护卫姿势。
二、真武的历史渊源
1.四圣
在道教的神仙体系中，真武，又称“真武灵应佑圣真君”，与天蓬大元帅真君，天猷副元帅真君，翊圣保德真君合称“北极四圣”或“北方四元帅”等，真武形象常与四圣中的其他三位组合出现，他们均为北极紫微大帝的四大护卫。四圣是宋代道教神仙体系中地位较高的神，因天蓬为正元帅，天猷为副，所以天蓬的声名更为人所熟悉。二者的形象都是面容狰狞、凶相十足，且多面多臂、手执各种兵刃、法器的武将。而真武、翊圣则是相对沉静睿智的武将形象。翊圣保德真君又称黑杀将军，其最突出的特点是“控玉虬”。在众多道教“朝元”题材中，代表性壁画遗存有山西芮城永乐宫元代壁画《朝元图》、明代山西右玉宝宁寺的水陆画教四圣真君以及现藏加拿大安大略皇家博物馆的山西元代道教壁画《神仙赴会图》等，其中都有“四圣”形象的描绘。
2真武
真武在宋真宗圣祖降临之前称为玄武。玄武初指龟蛇，玄指位在北方，武指身有鳞甲。玄武是星神，源自二十八宿中北方的七宿，即斗、牛、女、虚、危、室、壁"。这七宿组成的星相被看成龟蛇相缠的形象。在中国古代，北方玄武与东方青龙，南方朱雀，西方白虎合称四神，即四方的保护神。最晚到五代时，四神的武将人物形象出现在道观中。据黄休复《益州名画录》，五代时蜀地道士陈若愚善画，在成都精思院北帝殿壁上画青龙君、白虎君、朱雀君、玄武君四像呕。玄武神的地位在唐末五代时并不算高，宋代开始玄武的信仰逐渐兴盛，地位也随之不断提高。北宋开国之初，为抵御北方外族契丹、辽国的威胁与入侵，借助于北方大神玄武的护佑。北宋时还出现了关于真武的道经，如作于元符二年（1099年）之前的《元始天尊说北方真武妙经》。从此，玄武与翊圣、天蓬、天猷合称“四圣”圆。大中祥符间，为避圣祖（即赵玄朗）讳，改玄武为真武"。宋真宗天禧二年诏加真武为真武灵应真君。《太上说玄天大圣真武本传神咒妙经》在叙述真武身世之前，又称真武为太上老君之化身，云“玄元圣祖八十一次显为老君，八十二次变为玄武，故知玄武者，老君变化之身，武曲显灵之验。”竖此描写后，玄武遂由古代四方护卫神之一上升为道教大神，并将象征真武的龟蛇改为真武所收之二魔叹。元朝以北方女真族入主中原，视北方真武为王朝的保护神而加以崇奉。元代皇帝将真武之"真君"号升格为"帝"，《续文献通考》卷七十九《群祀三》云“元大德七年十二月，加封真武为元圣仁威元天上帝。”明成祖朱棣崇奉真武，使真武在道教诸神中的地位又被提升，被称之为“金阙化身”，其地位几乎与道教最高神三清相当。万历《续道藏》所收《玄天上帝百字圣号》，将历代皇帝和道士加给真武的封号排成一百字，其封号之长，无论在皇帝中或其他神灵中，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能和它相比拟的，真武庙祀也几遍天下。
三、编号上A17号彩塑真武身份的初步考证1.真武的形象特征
真武通常被人塑造为一中年男子像，据记载其形象早在南宋就有了定式，日本学者酒井规史对其形象有过深入研究。南宋赵彦卫在其《云麓漫钞》中论真武时谈到醴泉观和真武标准形象∶披发、跣足、黑衣、仗剑、蹈龟蛇，这便是真武的“标准像”。在服饰特征上，道教神仙中的“四圣”服饰一般都表现为武将着装，其服饰多为宋制，由兜整、铠甲、披膊、臂幕、甲裳、吊腿、革靴组成”。武将服饰具有明显的时代特征，从各个不同的侧面反映出古代社会的政治文化、宗教艺术等方面的变异与进步。同时，由于宗教造像的不断演变，尤其是明代始，各种宗教形象逐渐被予以世俗化与简化处理。例如山西元代永乐宫元代道教壁画巨制《朝元图》的描绘，王逊先生在其《永乐宫三清殿壁画题材试探》一文中提到，三清殿壁画中对于四圣的造型描绘与古代常见形象也有局部的变化。当中“佑圣真武与翊圣黑杀两者形象都是披发、仗剑、跣足”，壁画中“翊圣前有虬龙，佑圣真武无龟蛇的标识。”再如现存山西右玉宝宁寺的明代水陆壁画，其所绘的道教四圣真君中，真武的形象变为“披发、跣足、黑衣、仗剑”，而“蹈龟蛇”的部分形象也被省略去了。
2.与上A17号彩塑毗邻的上A18号彩塑形象特征
后土庙上A17号相邻的上A18号彩塑形象为三头六臂，手持大印的天蓬元帅（图二）。上A18号彩塑通高70厘米，头部高14厘米，与上A17号大小相近。其形象是一位竖发冲天、凶眉怒目、三头六臂的武将形象。天蓬画像在唐末、北宋时已经很流行，天蓬的形象特点是以三面六臂，形象凶猛的狰狞凶相镇慑敌人。著名的山西永乐宫元代壁画中的天蓬形象便是身材巨大，多头多臂，青面獠牙，挥动着剑、尺、轮、索、戟、印等多种武器。上A18号彩塑依据其手中所持山岳、宝镜及大印等法器，该人物应为原始天尊的护法之一的天蓬元帅，具体考证内容可参见杜菁菁《介休后土庙天蓬形象考》一文。
山西古代有众多的壁画巨制流失海外，而现藏加拿大安大略皇家博物馆的山西元代道教壁画《神仙赴会图》就是其中一幅。《神仙赴会图》是属于道教题材的壁画巨作。据景安宁先生考证，它较著名的永乐宫三清殿《朝元图》壁画的时代还要早。《神仙赴会图》神系的组织结构上承宋代道教神系，下接元代后期的全真神系。壁画的风格和图像与永乐宫三清殿壁画相似，两者同出一个祖本，且《神仙赴会图》是《永乐宫壁画》的先河。景先生在其著作《元代壁画———神仙赴会图》的“四圣”一章中有关于四圣的详细论述。书中写到“永乐宫三清殿东壁也有天蓬，与真武一起站在东壁之首，不过永乐宫的天蓬是两头四臂”吧。同时也提及到“站在壁画东壁天蓬旁边的真武身穿黑袍，右手持剑，披发赤足，足下有缠绕在一起的龟和蛇。”在道教诸神中，四大护法神的位置安排通常是两两相对的。可见与黑杀、天猷相对的真武和天蓬相邻，都为北极星君的随从。值得一提的是，景先生与王先生对永乐宫壁画中真武的形象推断不相一致，因此该问题还需进一步考证。
综上，后土庙编号为上A17的彩塑武将装扮，散发披肩，双手做持剑护卫姿势，由其左足尖部残失，推断原先足下也可能有龟蛇形象，但由于宗教造像的不断演变与简化，即使不见其及足下的龟和蛇，也能看出反映真武形象的诸多特征，结合与其相邻位置彩塑的人物特征，可以初步判断其身份为右圣真武。
【1】《道藏提要》谓此经作于北宋之后。但此经于宋元符二年（1099年）勒石上碑，因此作于元符二年前。见陈垣，《道家金石略》，306~308页。
【2】黄休复《益州名画录》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1983 年，卷3，51页。
【3】《朱子语类》卷一百二十五《论道教》曰∶“今乃以玄武为真圣，而作龟蛇于下，已无义理，而又增天蓬、天猷及翊圣真君作四圣，殊无义理。”
【4】避圣祖讳，见于《朱子语类》和《云麓漫钞》等。《朱子语类》卷一百二十五《论道教》曰∶“真武，本玄武，避圣祖讳，故曰真武。”《云麓漫钞》卷九云“祥符间避圣祖讳，始改玄武号为真武。”除此说之外，《续文献通考》又称为避真宗讳，曰∶真武"本号玄武，宋避庙讳，改曰真武。"因据《宋史》，宋真宗生于太祖开宝元年，初名德昌，太宗太平兴国八年，改名玄休，端拱元年，改名玄侃，至道元年，又改名恒。此说于理不通，因宋真宗已于至道元年改名恒，在后祥符间改玄武为真武，自非避其讳而为，故当以前说避圣祖玄朗讳为是。
【5】《全宋文》第7册16页，巴蜀书社，1990年。
【6】《道藏》第17册138页，文物出版社、上海书店、天津古籍出版社联合出版，1988年
【7】《笔记小说大观》第6册114页，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1983年。
【8】《续文献通考》第3495页，商务印书馆，1936年。
【9】华梅《中国古代服饰》，文物出版社，2000年，150 页。
【10】景安宁《元代壁画——神仙赴会图》，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年10月，20页。
（作者工作单位山西省永济市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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