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塔尔公主(卡塔尔公主是时尚圈最有“权力”的女人吗?)
卡塔尔公主(卡塔尔公主是时尚圈最有“权力”的女人吗?)
图为阿尔·马亚莎和孩子们。(图片来源:卡塔尔博物馆)
卡塔尔公主阿尔·马亚莎(Sheikha Al Mayassa)平日的穿着以黑袍为主——至少在公共场合是这样,但她正依托这个国家的石油财富,去发现和支持设计人才。本文作者加万德拉·霍奇(Gavanndra Hodge)与她聊了聊艺术与时尚。
“资源不会取之不竭 我们必须不断重塑自己”
巨大的雕塑作品被塑料膜包裹着,工人们正四处修修补补,纪念品商店里的羚羊毛绒玩具也尚未拆封。那是3月下旬一个起风的日子,距离卡塔尔国家博物馆正式向公众开放还有不到一周时间。这是一座非凡的建筑,由法国建筑师让·努维尔(Jean Nouvel)设计,采用互锁的圆盘结构,灵感来自附近沙丘中一种名为“沙漠玫瑰”的结晶矿物。
但在博物馆四楼,阿尔·马亚莎的办公室已经布置完毕。阿尔·马亚莎是卡塔尔国家元首塔米姆(Sheikh Tamim)的妹妹,也是该国博物馆计划的负责人。这间办公室陈设简约,摆着奶油色皮革椅和简单的白色书桌,能够一览海湾的壮丽景色和多哈的摩天大楼。
在办公室外,博物馆工作人员正为晚宴的座位安排感到苦恼(“我们不能把杰夫·昆斯(Jeff Koons,美国波普艺术家)安排在那里”)。但是当阿尔·马亚莎从电梯里走出时,所有争论都停止了。她穿着由黎巴嫩设计师拉比·赫凯罗兹(Rabih Kayrouz)特别为她设计的长袍,袍上点缀着闪亮的黑点,让在她走路时周身闪闪发光。她的脚上则穿着德国设计品牌Jil Sander的白色厚底运动鞋。
自从在2013年跻身《艺术评论》(Art Review)的“艺术力量百人榜”之后,36岁的阿尔·马亚莎经常被称为“艺术界最有影响力的女性”。她为这个石油国家主导的艺术品和古董收购预算每年都超过10亿美元。据说,弗朗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马克·罗斯科(Mark Rothko)和保罗·塞尚(Paul Cézanne)等知名画家的作品拍卖记录,在她的出价能力面前根本不算什么。
我们见面时,阿尔·马亚莎热情又友好。她告诉我,最近几个晚上她都很忙,连续参加了两场婚礼。“这不是我的风格,我一般不熬夜。”她说。
在我面前,阿尔·马亚莎打破了她的沉默惯性,因为她有很多话要说。国家博物馆开幕当天(3月28日),有一场300人的晚宴,公布首届阿拉伯时尚信托奖(Fashion Trust Arabia prize)的获奖者。这是一项激励中东和北非时装设计师的奖项,阿尔·马亚莎是联合创办人。连续举行的庆祝活动,把维多利亚·贝克汉姆(Victoria Beckham)、黛安娜·冯·弗斯滕伯格(Diane von Furstenberg)、纳塔利娅·沃迪亚诺娃(Natalia Vodianova)和娜塔莉·马塞内特(Natalie Massenet)等奖项评委带到这座城市,也带来了各种艺术家。
这些人都会参观国家博物馆。这是一座讲述卡塔尔故事的新场馆,讲述它如何从一个依赖珍珠捕捞的沙漠小国迅速变身为石油和天然气富国,人均GDP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高。不过,场馆里没有展示的,是该国为人诟病的人权记录(例如,公开出柜的同性恋者面临长达3年的监禁)。
“拥有石油和天然气是我们的幸事,但资源不会取之不竭,”阿尔·马亚莎说,“我们必须不断重塑自己。我们的经济曾有过两次大起大落,一次是受日本的人造珍珠影响,我们的珍珠产业崩溃了;然后我们发现了石油和天然气,经济得以恢复。即便如此,我仍然记得,当我的父亲还是王储时……人们还会有吃不饱饭的时候,全家人分食一份饭。对我们的孩子来说,了解这一点很重要。”
说到这里,阿尔·马亚莎调整了一下她的头巾,把涂了亮黑色指甲油的双手放在膝盖上,“这样的变化在世界各地一直发生着,所以问题在于,如何在(新)情况发生时重塑或复兴经济。两年前突发的政治封锁事件,没有人预料得到。但你知道吗,我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强大,人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团结,这是因祸得福。”
2017年6月,卡塔尔的几个邻国——沙特、阿联酋、埃及、巴林——向其提出13项要求,包括关闭半岛电视台,关闭位于土耳其的军事基地,切断与所谓恐怖组织的关系等。这些国家威胁称,若卡塔尔不满足上述要求,就对其进行封锁。卡塔尔无视了这些要求,并启动3400亿美元的储备金,维持银行业运转,开辟新的贸易路线。“我们在封锁期间发现了很多人才,因为(艺术家)表达出很重要的信息。”阿尔·马亚莎说。例如,正是在这场政治动荡期间,她在Instagram上找到了艺术家阿尔·马娜(Shouq Al Mana)。“我非常喜欢她的作品,我说我想买这些作品。”现在,阿尔·马娜的大型黑白油画作品就挂在阿尔·马亚莎办公室的墙壁上。
“我们非常骄傲,但并不傲慢,”她这样形容卡塔尔的人民,“骄傲和傲慢之间有一条界限。 我们为自己的身份感到骄傲,我们面向所有人开放,但我们不愿接受任何人的命令或指示。”
曾否决法国建筑大师的设计理念
在阿尔·马亚莎22岁的时候,她的父亲——当时的国家元首哈马德(Sheikh Hamad)——就已经开始让她负责国家博物馆的计划了。那还是2005年,她的任务是克服“官僚主义”,并确保另一家博物馆——伊斯兰艺术博物馆——能赶在2006年多哈亚运会开幕时向公众开放。那是一座由石灰岩和花岗岩建成的几何造型建筑,由华人建筑师贝聿铭设计。
“是我的父亲推我走上了博物馆之路。这原本并不是我想做的事业。”阿尔·马亚莎说。当时,她刚从美国北卡罗来纳州的杜克大学毕业,取得文学和政治学的学士学位。“我是个精力充沛的大学毕业生,我的父亲却把我扔进了博物馆。我想,我肯定能在一年内完成这件事。” 然而,年轻的热情最终让位于实用主义。阿尔·马亚莎开始了解到这项任务的规模之巨:她需要完成前任负责人——已故文化、艺术和遗产部长萨乌德(Sheikh Saud)自1997年便开始的工作。工作如何继续,全靠阿尔·马亚莎自己决定:“没有任何书面计划。”于是,她试着理解什么是博物馆,以“填补知识空白”。最终,伊斯兰艺术博物馆于2008年开幕,官方举行了盛大的派对,有奢华的烟花表演和大提琴家马友友的演奏。
阿尔·马亚莎接手工作时,让·努维尔已经开始着手卡塔尔国家博物馆的设计。他当年和萨乌德沟通时,两人得出了“地下”设计理念,以强调博物馆的考古学意义。“我真的不喜欢这个主意,我们推翻了这个概念,”阿尔·马亚莎说,“事后看来,我认为这是正确的决定,因为这家博物馆拥有如此美丽的景色和优越地段,我想没有多少人想要待在地面下。”对努维尔这样的建筑大师说“不”,是个大胆的举动,但她很高兴自己有这种魄力。“然后他带着现在这个惊人的创意回来了,我同意了这个方案。”
谁说阿拉伯女孩只穿长袍?
将这一创意变为现实花了十多年的时间。不过,阿拉伯时尚信托基金(FTA)的成立则要顺利得多。2011年,出生于黎巴嫩的塔妮娅·法雷斯(Tania Fares)与英国时装协会合作发起了时尚信托基金(Fashion Trust),自那以后,这项基金为包括萝克桑达·伊林契奇(Roksanda Ilincic)在内的很多英国年轻设计师提供了支持。2018年6月,在阿尔·马亚莎与法雷斯见面后不久,阿拉伯时尚信托基金创立。一直以来,卡塔尔都缺乏时尚产业所需的基础设施(教育资源、工厂和分销商等),阿尔·马亚莎和她的母亲莫扎(Sheikha Moza)早就推出一项时尚计划,来支持该国正在萌发的新兴时尚产业。
“我们看到(卡塔尔)很多人在Instagram上售卖时装,但也许衣服的材质不够好。它们的风格很棒,但产量很低。”与此同时,法雷斯一直在寻求把她的模式推广到中东——让设计人才获得高达15万英镑的奖金,以及商业和设计指导。这一模式对阿尔·马亚莎很有吸引力,因为她制定的促进本地艺术家发展、培养创意社区的计划其实与此非常相似。如今,阿拉伯时尚信托基金已有超过270名申请人,最终进入决赛的设计师也能侧面反映中东地区的时装业现状——大多数设计师来自黎巴嫩和摩洛哥等国,它们有自己的时装学校和知名设计师,比如艾力·萨博(Elie Saab)。封锁卡塔尔的几个国家则几乎没有人参与,尽管阿尔·马亚莎表示奖项面向所有人。奖项类别包括成衣、配饰和晚装,除了海湾国家女性常穿的奢华长袍,更多的是现代设计。在多哈街头,大多数女性穿着长袍、戴着头巾,但在自己或亲朋好友家里,以及在性别隔离的婚礼上,女性的衣着没有任何限制。“因此,婚礼上的女性着装非常有魅力。”阿尔·马亚莎说。
前一天晚上刚陪她参加完婚礼的法雷斯对此表示赞同:“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漂亮的礼服。我到处问大家她们穿的是什么。有人穿西方设计师的作品——比如詹巴迪斯塔·瓦利(Giambattista Valli)、爱丽丝·坦波丽(Alice Temperley),但她们也穿阿拉伯设计师的作品。”
阿尔·马亚莎喜欢的品牌是Jil Sander和山本耀司,最近她又在出国旅行时发现了丹麦品牌Ganni。她透露,自己痴迷于鞋子:“我对鞋子很着迷。如果我要投资什么东西,那肯定是鞋子。”但她所说的并非镶嵌珠宝的鞋子,她最喜欢的品牌是Off-White、匡威和Vans。
见证卡塔尔女性地位的转变
阿尔·马亚莎是哈马德和莫扎所生的七个孩子之一。她在多哈长大,上英语学校。她有五个兄弟,但是她表示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性别而感到被忽视。“我的父亲从来没有让我觉得自己不如男孩。事实上,有时他给我的支持比给哥哥弟弟们的更多。他总是敦促我们做更多事情。他从未让我觉得自己有什么事是做不了的。”她的父亲鼓励她去美国上大学,而不是她的第一选择——英国。“我是个好学生,所以他希望我尝试不同的东西。”
她说,在现有的人生经历中,她看到了卡塔尔女性地位的转变。“在我小的时候,有些事情即便我的父母觉得没问题,在文化上、社会上也是不被接受的。但在今天,我认为这些事情已经没有任何障碍。”举例说明时,她提到竞技运动:“以前,男孩比女孩的机会更多。但今天,我们有女运动员代表卡塔尔参加各种运动。”还是孩子的时候,她没有质疑过这些限制。 “我非常听话,”她微笑着告诉我,“我感觉不到(这种限制)。如果我想和哥哥弟弟们一起踢足球,他们也会让我去,但我会是球场上唯一的女孩。”
她认为,这些变化在很大程度上归功于她父亲的举措。“对我产生最大影响的是我父亲。他真的在很短的时间内改变了卡塔尔。”哈马德为妻子莫扎提供了平台,让她主导许多教育和文化活动,包括创立卡塔尔爱乐乐团。“行动胜于雄辩。我的父亲让我的母亲成为真正的第一夫人。这并不是说中东地区其他统治者的妻子没有在社会中发挥作用,但她们没有发挥公共作用。”
莫扎还是公认的时尚偶像,她的长袍和头巾总是光彩照人。“作为第一夫人,我的母亲向世人展现了这一点:即便身为穆斯林需要遮住头发,你仍然可以非常摩登。这也影响了很多女性的穿着方式,让她们明白并非只能以沉闷的造型示人,”阿尔·马亚莎说,“赋予女性权力非常重要。我们是一个穆斯林国家,作为一个国家整体,我们非常保守……但我们同时也非常现代化。”
她正在改变世界对卡塔尔的看法
阿尔·马亚莎的确是一位现代女性,她具备现代女性的所有特质。她有一份对能力要求很高的工作,让她能前往世界各地,委托达米安·赫斯特(Damien Hirst)等艺术家为卡塔尔打造公共艺术项目。在她的要求下,赫斯特创作了14件青铜“胎儿”雕塑,被放置在西德拉医学院外面;美国艺术家理查德·塞拉(Richard Serra)接受了阿尔·马亚莎的邀请,在卡塔尔的沙漠里举办展览,展品是4个钢铁巨柱,名为“东-西/东-西”。阿尔·马亚莎还主导了多哈6座博物馆的建立,明年将开设一家运动博物馆,还有更多正在进行中的项目。“一个正准备建设,一个几乎准备好投建,一个还在规划中”。还有规模巨大的 “艺术坊”(Art Mill)画廊,其建设竞标已由来自智利的Elemental公司赢得,这座画廊将成为“宝库”和“文化桥梁”,也许还将成为阿尔·马亚莎为她的国家收集的西方艺术品的最终家园。2022年卡塔尔世界杯举办时,这座画廊可能已经完工。
此外,阿尔·马亚莎还是多哈电影学院和多哈电影节的创始人。多哈电影节与纽约翠贝卡电影节合作,已经办到第五个年头。立业的同时,她也没忘了成家。大学毕业回到卡塔尔后不久,她与表哥贾西姆(Sheikh Jassim)结婚,夫妻二人育有5个孩子——4个男孩1个女孩,最大的11岁,最小的儿子才3个月。“我的快乐源泉是和孩子们在一起。所以,在我不工作的时候,我会做任何他们想做的事。作为一个母亲,当你不和孩子在一起时,总是有一种内疚感。你正在为别人做一些好事,你照顾了其他人,照顾了‘大家庭’,帮助他们赋能,但你的孩子仍然需要你在身边。”
卡塔尔国家博物馆里陈列着一件雕塑,是一个巨大的亮银色“battoulah”,一种遮住鼻子的尖头面具。过去,卡塔尔女性会佩戴这种面具,以保护脸部免受热浪侵袭。“这件雕塑的名字是‘祖国’,因为女性总是代表着这个国家,”阿尔·马亚莎说。尽管她对父亲和兄弟们赞不绝口,但她和母亲似乎才是改变卡塔尔女性观念的关键人物,让她们能接受更多可能性。这是阿尔·马亚莎主导的“软实力”,通过艺术、时尚、电影和文化开辟与西方沟通的渠道,而这可能正在改变世界对卡塔尔的看法。